雷锋战友痛斥形式主义和功利心态让学雷锋走样

　　“雷锋铺”还像五十年前一样。

　　进入二月,来雷锋纪念馆参观的市民络绎不绝

　　

　　“雷锋班”微博因为一张为“老班长”铺被褥的照片而“蹿火”，认同、支持者有之，质疑甚至攻击者也有之。“通过别人的疑问或者质疑，我们确实要更多思考今天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学雷锋，以什么样的途径让大家认可雷锋精神。”雷锋连指导员胡兴说。

　　在采访中，不管是雷锋生前的战友，还是雷锋团的军官战士，无不向本报记者提及对学雷锋走形式的深恶痛绝。“每年3月5日学雷锋，不是马路被扫了十遍，就是敬老院的老人被洗了十次头，这不是学雷锋。”

　　雷锋生前图片展本月29日将在北京军事博物馆开幕。海军原副政委冷宽将军特意叮嘱工作人员，一定要把补拍、抓拍的照片区分开来，“当时什么样，就什么样”，把它说清楚。只有这样，才能慢慢还原一个真实的雷锋。

　　在获得认证的第5天，沉寂两月有余的“雷锋班”微博，因为一张照片突然“蹿火”。短短几个小时，转发量就超过了5000次。

　　2012年2月20日，抚顺，沈阳军区雷锋生前所在团。熄灯号吹响前，雷锋班班长黄帮维和几个战士围坐在电脑前，眼瞅着微博上这张照片不断被转发、评论：认同、支持、质疑，甚至攻击、谩骂。

　　究竟发生了什么？

　　“雷锋铺”引发的网络交锋

　　照片看上去并不特别，是一名身材修长的战士，正在叠一身发黄的旧军装。画面上方的一行说明文字写道：“每天晚上，我们都会把老班长的被褥铺好，清晨再叠好，50年来，一直如此，就像老班长从未离开过我们。”

　　这位“老班长”，就是雷锋。

　　这是雷锋连的一项传统，该连连长盛会告诉本报记者，这样的一幕已经延续了50年。同时，雷锋班始终为老班长雷锋保留有一个正式编制，现在的雷锋班编制8人，实际在岗7人，另一个就是雷锋。而在每晚熄灯号前的例行点名中，第一个名字也是雷锋，由全员答“到”。

　　作为传统的一部分，“雷锋铺”不仅是一种传承，而且会被作为奖励，允许日常表现突出的战士睡到“雷锋铺”上。50年延续下来，一代一代雷锋班战士，早已将这看做一项神圣的仪式，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。

　　然而，当这张照片出现在新浪微博上，情况很快出乎了战士们的意料。几个小时便达数千次的转发量，引来了如潮般的评论。认同者理解这是“有特别价值的仪式”，质疑者则指这是形式主义、无聊，更有人留言：“叠个衣服还照相，像‘雷锋’一样摆拍？”

　　雷锋连指导员胡兴认为，信仰就是一种默默守候的坚持，但当看到殃及“老班长”的诸多质疑、谩骂甚至攻击，他有些坐不住了，问本报记者：“这个照片该咋办？”

　　胡兴很快就回答了自己，既然选择了进入网络微博这一阵地，就不能回避交锋。在央视新闻调查栏目组记者的要求下，他坐到电脑旁，一边浏览网友的评论内容，一边说：“网友热烈参与雷锋精神的讨论，至少表明大家仍然关心雷锋和雷锋精神。”

　　“通过别人的疑问或者质疑，我们确实要更多思考今天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学雷锋，以什么样的途径让大家认可雷锋精神。”

　　自2月15日官方认证，到2月20日这一天，“雷锋班”的粉丝日均增长逾千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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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走形式”伤害了雷锋精神

　　驻地抚顺的雷锋团营地三面环山，一面向城。隆冬2月的东北，山上仍旧是斑白的雪。部队营地里的角角落落则无处不有雷锋的痕迹，从“雷锋生前所在团”的鎏金大字下入内，迎面是雷锋的雕像，道路两旁同样挂有雷锋的头像。

　　门内、门外，两个世界。尽管抚顺的街头也有随处可见的宣扬雷锋精神的条幅，但质疑那张照片所述内容的网友或许很难相信，在这里，不管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，每周都要学习雷锋书籍。雷锋生平、事迹、日记等内容，无不是理论考核的重要组成部分。而被这些战士们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号就叫做：“你吹你的冷风，我学我的雷锋。”

　　生于1989年的战士胡敬洋2008年入伍，从枣庄车站出发到部队前，就从第四任雷锋班班长曲建文手中接过了一本关于雷锋精神的书。这本书陪伴他一路来到雷锋团，持续不断的学习让他认识到“单单是做好本职工作这一点，雷锋就永远值得每一个人学习”。

　　当然，即便是那些言辞最为激烈的网友，本质上其实也并无恶意，只是拷问“学雷锋”形式与成效的情绪更偏激一点而已。这样的情绪完全可以理解。

　　在采访中，几乎每一个受访对象，不管是雷锋生前的战友乔安山、冷宽，《雷锋(1940-1962)》的作者师永刚，纪录片《雷锋是谁》、《世纪雷锋》的导演陆芸芸，还是雷锋团的军官战士，都向本报记者提及对学雷锋走形式的深恶痛绝。

　　“每年3月5日学雷锋，不是马路被扫了十遍，就是敬老院的老人被洗了十次头，这不是学雷锋。”

　　他们痛斥形式主义和功利心态让学雷锋走了样，泛政治化的刻板宣传则让他们觉察到雷锋精神的“被伤害”。

　　“老班长做过的事，我们要坚持做下去。老班长没做过的事，我们要开拓思路去做。在今天学雷锋，必须固本强基搞创新。”“80后”军官、雷锋连连长盛会坚信，“单纯的做几件好事、帮几个需要帮助的人，远远不够”。

　　出生于1985年的连指导员胡兴在回忆自己读书期间的学雷锋经历时称，“初中、高中三年学雷锋的触动，从来没有一次超过小学的时候。”

　　胡兴相信这里的学雷锋是真诚的，因为正是从军校毕业后来到雷锋团，他才重新找回了小学时代学雷锋的那份触动，“如果你真诚地去做一件好事，哪怕是去广场上捡起一个瓶子扔到垃圾箱里，心里就会是另一种体会。”

　　“不要根据需要随意‘捏雷锋’”

　　进入今年2月中旬以来，雷锋班就迎来了成群结队的采访团。频频面对摄像机镜头的雷锋班战士明星般繁忙，但网上那种一锅粥的讨论，或许才是更真实的。

　　2月20日晚，刚刚接受了央视新闻调查栏目访谈的雷锋班班长和几个战士，又被一位摄影师喊了过去。这位摄影师，要求他们把历年来收到的数万封来信，倾倒在寝室的地板上，摊平，然后让班长黄帮维坐在中间，拿起一沓来信，做出整理信件的样子，接受他的拍摄。拍摄过程中，这位摄影师不断让黄帮维调整着坐姿，以期获得相对满意的拍摄效果。

　　“这哪是宣传雷锋，纯属添乱。”一名战士私下里向本报记者诉说着不满，而碍于这位摄影师与部队关系不错，又不得不顺从着他的意思去做。

　　雷锋在当下的被误解，在很大程度上与宣传方式有关，学雷锋的动机和目的导致学雷锋行为屡屡出现各种怪状。纪录片导演陆芸芸拍摄纪录片《世纪雷锋》期间，曾在沈阳遇到这么一位出租车司机，听说他们拍雷锋，随口就说“现在谁还学雷锋啊”，但当这位司机请陆芸芸采访一下自己时，他又说，“上电视哪能那么说”。后来，陆芸芸放弃了这位司机夸赞雷锋精神好的画面，因为她知道这不是真实的。

　　雷锋生前战友、海军原副政委冷宽将军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也专门提到这一问题。他说，雷锋为什么被误解，其中一个原因就在宣传上。不是真假的问题，是根据需要随意“捏雷锋”。比如说，当年曾经有一段时间讲“反潮流”，就把雷锋当成“反潮流”的一个英雄来塑造。又有一段时期强调高消费，媒体又把雷锋当做一个高消费的典型来宣传。

　　这样的宣传方式看似把雷锋拔高、把学雷锋的氛围变浓，实际上，高悬即意味着遮蔽。冷宽说，“为了适应当时的需要把雷锋往某一方向拉，生拉硬拽，结果就会失去雷锋精神本身的一些东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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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当时什么样，就什么样”

　　耳闻目睹社会上的诸多质疑与非议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着手还原真实的雷锋。冷宽领导的学雷锋基金管委会，自春节以来一直都在忙着筹备展览，其中的雷锋生前图片展将于本月29日在北京军事博物馆开幕。

　　关于这一次展览，冷宽特意叮嘱工作人员，一定要把补拍、抓拍的照片区分开来。

　　出现在这次展览上的雷锋照片，将涵盖雷锋生前所拍照片的全部。其中有相当一些照片是在开展活动过程中，记者随机拍下来的。还有些照片很有价值，但却是活动过了以后，为了宣传又补拍的。冷宽说，这次展览中，摄影家就是要现场跟大家说清楚，哪些是补拍的，哪些是原拍的，把它说清楚。只有这样，才能慢慢还原一个真实的雷锋。

　　近年致力于雷锋事迹报告、雷锋精神宣讲的乔安山同样切身感受到，雷锋牺牲以后，在漫长的岁月里，有时候把雷锋“神化”了，雷锋成为了一个神一样的人物。

　　“关于这个事，我们司令员很早就说过：我们要还原雷锋，当时什么样，就什么样，不要把他‘神化’。”乔安山说，“为什么老百姓这么多年能够久学不衰，就是因为雷锋的行为老百姓都可以学，他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，都是做一些小事，老百姓都能学得来。”

　　而在经历了整整一夜的讨论之后，负责运营“雷锋班”微博的战士们，已不再为那些激烈的言辞而耿耿于怀。

　　他们很快又发了这么一条微博：“与其在网络上谩骂发泄不满，是不是更应该静静地坐下来想想我们能为改变现状做些什么？有些时候我们太低估自己了，以为无论做什么也无法改变社会现状。其实不然，如果我们都能少一些口头牢骚，多一些实际行动，幸福会成为当今社会的主旋律。”

　　就在这一场微博风波趋于平静的2月21日上午，雷锋班又迎来了一队专程来送锦旗的抚顺一家企业的职工代表。聚集到“雷锋铺”边上的人们，又一次好奇地听战士们讲起关于它的故事。(文/记者 石念军 片/记者 邱志强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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